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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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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語無倫次的話語戛然而止。

秦楨仰視著男子,溢滿眼眸的水光令她無法看清眼前人的神情,她宛若身處冰窖之中,下一刻就要被凍暈在這漫天的冰雪裏。

“少夫人。”守在一側良久的鶴一伸出手探向她的手臂,“屬下扶您起來。”

秦楨抿著唇抽回手,雙手撐著地板踉蹌站直,一言不發地跟著鶴一往外走,沈穩的腳步聲從身後跟上來,一步一步地敲擊著她的耳膜。

以往令她心動雀躍的聲音,現下卻讓她的心口不停地往下墜。

緊閉的門扉適時被推開,院中白茫茫的一片,落雪覆滿了整座璙園,飄雪墜落在秦楨的手上不過瞬時便化成了水珠,滿園的落雪卻不及她心中的冰冷。

走向雅院時,她回頭看了眼門扉大開的賭石場,沈聿白佇立於賭石場內,神情冷冽而又刺骨,鋪天蓋地地砸來。

秦楨的心又抽了下,慌忙回過頭。

沈聿白將這一幕收進眼眸,女子單薄柔弱的背影艱難地行走於雪地之中,她有那麽會兒踉蹌了下可下一刻又挺直了身軀,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得體儀態。

他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

送走自家夫人的章宇睿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旁,循著他的視線看向寒天之中的秦楨,半響才道:“我還記得多年前你帶著將將到你肩頭的秦楨來到王府,說這是你的又一位妹妹,日後若是遇到了要好生相待著,我還記得因為你待她過好,希橋還和你鬧了好一通脾氣,質問到底誰才是你的親妹妹,誰曾想你們變成了今日的模樣。”

聞言,沈聿白目光斜斜地掠了眼好友。

多年前他和母親前往秦府,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秦楨,小姑娘不過十一歲的年齡,被堂兄弟們推到在地的她下意識地環著幼小的身軀保護自己,恰如鈴鐺的眼眸一閃一閃的。

他們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間,他在小秦楨的眼中看到了畏懼、怯弱,以及祈求。

也是這一眼讓沈聿白決定往後定要將秦楨捧在手心中,不再讓外人欺淩她分毫。

他捫心自問,這麽些年也是如此對待她的。

若不是那一場意外,他們之間的關系不至於僵硬至此,他給過秦楨機會自證不是她下的藥,也曾親自去查過,可最終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她,只有她接觸過那一碗湯羹。

思及此,沈聿白淡薄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惋惜,“人心總是貪婪的。”

有時他都在想,是不是這麽多年對秦楨太好才導致她有恃無恐,對著他都能夠動手腳,更何況其他人?

章宇睿對這件事也是清楚的,似有似無的嘆息聲溢出。

沈聿白斂去眸底的晦暗,朝著璙園後院門扉的方向而去,“我進宮一趟。”

隨著二人的離去璙園愈發得靜,靜到只剩下風聲。

呼嘯而過的狂風壓彎了幹枯枝椏,落在上頭的積雪傾盆而落,砸落到地上發出沈悶的響音。

秦楨被送回了宣暉園。

與往日不同的是,宣暉園多了十幾位侍衛守在臥閣前。

園內伺候的侍女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陣仗,面面相覷都不知發生了何事,跟著少夫人一同出府的聞夕竟也沒有回府,倒是鶴侍衛將少夫人送回。

臥閣內炭火燒得很足,秦楨踏入正廳後才停下步伐,幹涸的嗓音好半響才出了音,“你去隨在他身旁,我不會離開這兒的。”

沈默了一路的鶴一拱了拱手,道:“是屬下失職,沒有——”

“和你無關。”秦楨截過他的話,扯著唇瓣笑了笑,笑意不達眼眸,“是我讓你離開的,怎會是你的失職,是我明明意識到今日事情的不對勁,但還是存在了僥幸心理。”

說完後她揮了揮手,又道:“我累了,想要歇一會兒。”

鶴一咽下到了嘴邊的話,踏出門檻的同時合攏了門扉。

他望著候在院中的侍衛們,揚了揚手,示意他們圍住院落,“沒有大人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踏入院中,院中的人也不可離開。”

侍衛們領了命,將宣暉園層層圍住。

秦楨回過神來時,臥閣外早已沒有聲音,驟然松懈下來摳摳君歡迎加入以汙二貳期無兒把以每日更新的她差點兒就跌倒在地,雙手緊緊地撐住了桌沿,大口大口地呼著氣。

‘喜歡不是像你這樣,以毀了他人為樂趣。’

話語回響在耳側時,她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要再次反駁,可嗓音緊緊繃在一起,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秦楨捂著臉,淚水浸濕了掌心,嘀嗒落在地面。

再次聽聞外頭有聲響時,她扯出帕子擦凈了雙頰處的淚水,可通紅的眼眸並無任何事物能夠遮掩。

有人從外頭敲了敲門,道:“少夫人,屬下奉國公爺之命前來,還請您隨我走一趟。”

秦楨神情微凜。

若說在國公府眾人最為畏懼的,莫過於沈國公爺。

他為人算不上溫和但也並不惡劣,為人甚是正直也說一不二,平日裏與小輩相處稱得上融洽,可若是小輩犯了錯——

頓默須臾後秦楨上前推開門。

院落中兩派侍衛持劍相抵,誰都不讓著誰。

來人是沈國公爺身邊的貼身侍衛,他側了道身給秦楨讓路,“多謝少夫人理解。”

秦楨並不是沒有聽到鶴一離去時對門外侍衛們的囑咐,可她更清楚,沈國公既然找來了必然是聽聞了消息才會將她叫走,若她抵死不去他定會找到沈聿白。

與她有關的事情,她不願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沈聿白身上。

秦楨隨著侍衛來到位於後院的宗祠,還未踏入宗祠她已經看到板著臉的沈國公,以及他身側來回踱步不安的喬氏。

都不等侍衛開口喬氏就看到了跟在他們身後的秦楨,忙快步穿過長廊走來,對上她通紅的眼眶時,喬氏的步伐怔了下而後步伐更快了幾分。

喬氏褪下身上的鬥篷披到秦楨身上,捂著她冰涼泛紅的雙手,“怎麽也沒人給你披個衣服!”

鬥篷散著淡淡的桂花香,是喬氏身上的味道,清香撲入秦楨鼻尖時,她眼眸又熱了幾分,慌亂地將鬥篷卸下要披到喬氏身上,“我不冷。”

“胡說。”喬氏心疼地呵斥著,掌心搓著她的雙手,叮囑道:“你只管將事情說出來,老爺那邊我來和他溝通。”

秦楨抿了抿唇,反握住她的手,更加不知如何言語。

不遠處沈國公已經踏入了宗祠,眼眸掠過正中央的牌位,無聲地等待著秦楨的到來。

踏入宗祠後秦楨松開喬氏的手,恭恭敬敬地福身,“父親。”

沈國公並未看她,只是掃了眼地上的蒲團,“自己找個地跪下。”

秦楨走上前,像幼時犯錯那般跪在蒲團上,挺直背脊仰望著牌位上的沈家牌位,她跪下後宗祠內許久都沒有聲響。

喬氏唇瓣微啟時,忽而聽到自家夫君的話語,眼眸狠狠地跳動了一下。

沈國公:“取家法。”

守在門口的侍衛領了命。

“不可!”喬氏制止道,“為何要到動用家法的地步?”

已經等待多時的侍衛送上了竹鞭,竹鞭的長度有成年男子手臂那般長,又恰似嬰兒手臂那般粗,若是落在身上,不說其他的就是養傷也要將養上三四個月。

跪在蒲團上的秦楨捏著衣裳的指腹緊了緊,也不願喬氏因她和沈國公起了爭執,深吸口氣後一絲細節不落地將璙園內發生的一切說出。

只是提到沈聿白和她的對話時,她頓了一會兒,只說:“最後世子命鶴一送我回府。”

越往下聽沈國公的眉梢皺得愈發深,等秦楨說完後他才垂眸看向她,“你可知那位顧老爺來前聖上下了旨,先禮後兵,若是他遲遲不願將事情攤出,不論手段都要撬開他的嘴,而因為你他就那麽死了。”

他取過竹鞭,“你自己說,該不該領罰。”

秦楨聞言神色變了好幾變,並不知道這件事還有這樣的內情。

怪不得,怪不得沈聿白會說出那麽傷人的話語。

若不是她出現在廂房中,就不會遇到那位顧老爺,倘若沒有遇到那位顧老爺,她也不會隨著他們一同前往賭石場,如果她沒有前往賭石場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

而一切都只是因為她為了見沈聿白一面踏入了廂房,甚至在他表現出驅逐之意時,她還沒有及時離開而是停留在原地……

秦楨張了張嘴,挺直的背脊彎下了腰,“兒媳甘願受罰。”

“不用。”

她聲音落下須臾後,沈聿白的嗓音驀然傳來。

宗祠內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他,秦楨看著他發梢上漫著的雪花,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不過沈聿白分毫眼神都沒有落到她的身上。

“我適才已經入宮和聖上回稟此事。”沈聿白將手中的信件遞上前,不疾不徐地道:“進宮路上收到暗衛快馬加鞭送來的消息,來的人不過是個幌子而已,真正將消息送出的另有其人。”

沈國公抽出信箋細細地看了許久,頭也不擡地問:“你準備何時動身出京。”

“這次已經打草驚蛇了,若此事出京追捕怕是會驚動不少人,他們有傳遞消息的渠道,等這陣風頭過去後自然會再次送出,守株待兔即可。”沈聿白將竹鞭遞給跟來的鶴一,示意他將竹鞭收回原處,“兒子還有事要和您商量,還請父親移步書房。”

聞言,沈國公擡起頭神情稍顯探究地看著沈聿白,又看了眼跪在蒲團上眸光中滿是自家兒子的秦楨,思忖須臾道:“既然聖上沒有說什麽,這家法我便不動了,可該有的責罰你還是該領,你何時抄完家規就何時離開宗祠。”

沈家家規足足有上百頁紙厚,若是抄完怕是需要兩天左右的時間。

但秦楨應下了。

沈聿白這時候才看過去,眸光肆無忌憚地落在仰起的小臉上,不動聲色地審度著她外露的情緒,也看清了她眼下的紅腫。

冷冽的眸光中夾雜著他與生俱來的高傲,像是看待陌生人那般凝著她。

秦楨唇瓣微啟,溢到嘴邊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他就已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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